曾几何时，他们都想利用特有的手段蛀蚀孟仙的身心，最后却无功而返。
百毒不侵的身体素质才更符合“圣物”的特性吧。
所以，让孟仙寸步不离他们的视线并对他灌输只忠诚于他们的理念成为重中之重。
也许从小养成的幼稚人格会令他遭受同龄人的轻蔑，但这都不要紧。
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天梁院这个虚幻的巨大身影会暂时支撑着他，会暂时唤回他所有的不忠。
慈眉善目的老人热衷于倾听年轻人的不幸。
当大长老听到孟仙的挫败与绝望，他乘势低下身，付诸一笑，说道：“孩子，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眼神里没有灵气，孟仙灰心地说道：“师父肯定看得清楚，我落后他们太多了。”
不幸的灾祸几乎给他闷头一棒，他必须寻求改变。
提出离开天梁院的决定，会是最艰难的第一步。
细流早已演变成怒湍，下游的居民恐怕又得面临洪涝的烦恼了。
“为师觉得自己的徒儿并不比他们差。”
大长老不动声色地说道。
“师父不用安慰我了。我很清楚自己究竟……师弟明明很重要，我都弄丢了。”
孟仙沉浸在悲伤的漩涡里。
“这个世上没有能保守永久的秘密。他的存在迟早会暴露在外，我们执意去护，很可能四面树敌啊。”
大长老耐心地言明利害。
“师弟是南长老唯一的寄托了……我觉得我可以……应该保护好他。”
“你想过没有是天机院……”
“想过。那我也要去把人要回来！”
“你一个人去了，让天梁院背负骂名？”
面对这个钻心的难题，孟仙无言以对。
现在看来，收留师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在正常人眼中，孟仙的作为很好地诠释了“养虎为患”的含义。
可是师弟，一个没有害人心眼的小孩，难道真有人能狠心到把他在摇篮里掐死吗？
也许这个世界会有这种人，但绝对是少数吧。
总而言之，孟仙打算出去看一看世界的真正模样。
“师父不要这样说。是我想不通，等我出去弄明白，我一定不会辱没天梁院的名声。”
孟仙单纯地说道。
“真要离开天梁院？”
大长老把按在孟仙背后的手掌拿开。
孟仙敏感地觉察到了。
他眨了眨眼，委婉地说道：“师父太关心我了，不是吗？害怕我受伤，害怕别人把我带坏。但这……好像不适合现在的我。”
落雨的日子，仿佛人的感情也会变得细腻。
很快，他听到了老人细微的哭声。
“你愿意抛下师父，抛下扶养你的天梁院，抛下敬爱你的师妹师弟？”
“我……”
目睹师父如此脆弱的一面，把孟仙吓得够呛。
“很久没跟你讲故事了。”
“是……”
“听为师给你讲个故事，你再下决定也不迟。”
“好……”
心底漫上亲切的温暖。
在老人家的眼里，不论小孩成长到多少年岁都仍然是小孩而已。
这种关系，始终存在甜蜜的成分。
就像某个小孩喜欢对长辈开一些“不尊重”的玩笑。这个玩笑，在十几年前说出来，会被大家一笑带过。但十几年过后再说同样的玩笑，只是为了传达一件事——他不希望自己长大了，也不希望长辈变老了。
小孩的“玩笑”与老人的“故事”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当然，目前的这位老人家，并不值得尊敬。
……
老人讲了一个有关“业魔”的故事。
在很多年以前，某个地方存在一个小村庄。
合理健全的法治让这里成为安定和谐的小小世界。
那时，村子里所有的孩子们都接受良好平等的教育，其中有一位少年，因为太聪明成为了最突出的一个。
他实在太聪明了，所以变得越来越目中无人。
大人教给他的东西，他假装认真听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后辈向他请教，他又劈头盖脸地数落他们太蠢。
随着时间流逝，他开始嘲笑周围的一切，厌恶与其他人为伍。
他再也不愿交流，只喜欢一个人独处，一个人面对自己的影子发呆。
由此产生的极端单向的意志就是“业”，“业”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他的身边逐渐没有亲朋好友，久而久之，在与自己对话之中，“业”逐渐积累，邪恶的想法在他的身体里蔓延。
少年变成了“业魔”。
……
故事来到后半段的时候，天音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属于她的位置。
静听着，大概是老人胡编乱造的故事。
天音默然地看向已被吓坏的师兄。
在老人的计划里，这些都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荼婧姝不明不白地消失，随之而来必然是孟仙情绪上波动。
如何哄骗小孩，深谋远虑的老人处理起来绰绰有余。
所以大长老一边深情讲述，师兄又一边痴傻抹泪的场景有些好笑呢。
共同面对着足够拍湿双脚的水浪，庄严之中又跳出几丝空虚，像是某种滑稽的招魂仪式。
“……最后，业魔亲手毁掉了他的家园。村民们都因为惧怕他而背井离乡……”讲到这里，大长老默默地看了一眼天音，又靠近孟仙，说道，“你知道，业魔……当初那个少年犯下最致命的错误是什么？”
孟仙回忆着自己犯下的过错，痛苦地摇了摇头。
“他总是在考虑不该考虑之事，怀疑不应怀疑之物。”
大长老抚摸着蒙昧弟子的头，做出一个悲天悯人的表情。
……
在二百一十六级神庙长阶的中央平缓地带，两名女子撑着伞欣赏着这出令人惋惜的悲剧表演。
“你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告诉他？”
白露向八字眉少女发问道。
“说了又怎么样呢？他会恨天梁院？会跟他们撇清关系？”
八字眉少女紧紧关注着下方的变化，说道，“他现在老老实实地听天梁院的话，才能好好活着吧？用恐吓的描述去刺激一个内心并不成熟的人，他反而会去把他的主人抱得更紧呢。”
“那就还得再等一个时机咯。”
白露叹息道。
“啊！”
八字眉少女突然叫了一声，两眼发亮，看着白露说道，“你之前说，天南的颜色就跟京都的官场一样，是灰色的，不透明的。我觉得并不完全对啊。”
白露好奇地问道：“接触下来，你怎么看呢？”
八字眉少女调皮地翘了翘眉毛，说道：“比我预想的要简单许多。”
“是吗？”
“在天南，红的就是黑的，黑的就是红的，对不对？红黑榜上的红榜其实都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反而黑榜上……”
八字眉少女再次同情地看向已被洗脑成功的孟仙，“大概都是迫不得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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